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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九章:我想娶的,根本不是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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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九章:我想娶的,根本不是她

“沒有,打我成為海神的那一刻起,就深知我此生無法離開海域。告訴你一個秘密也無妨,我的心臟便是這南海的海源,要是我一旦離開了南海,這海域就會枯竭。我的本事太小,沒有勇氣去承擔毀滅整片南海的過錯,所以我從來不會想要離開這裏。”離開南海於海神而言,無疑是他的貪念。

為了避免犯下更大的過錯,他硬生生的將這貪念戒掉了。

“不可離開南海嗎?那天界每年盛會的時候,你也不去?”海神的話於妙妙而言,好似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。

她以往總認為神仙是這三界之中最最自在,最最無與倫比的存在。

可是現在怎麽聽海神這麽一說,好像做神仙也沒什麽樂趣?

“當然去不得,要是我真的走了,你哪裏還會看到今日的南海?小丫頭,你得相信這世間有‘宿命’二字,有些人的宿命註定了是要成為神仙,而我這個神仙的宿命便註定了是要與南海同生共死。南海不滅,我也不會消失,我與它,怕是今生今世都要糾纏在一起了。”海神輕嘆了一聲,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
“你有沒有想過去交一個朋友呢?可以說話,可以談心,可以喝酒的朋友?”妙妙看他屋子裏有許許多多的人間擺設,想來海神也是一個極為盼望能夠去人間游走的人吧?那對於喝酒一事,不知他是不是也像人間男子一般向往?

“朋友?”聽到這個詞兒,海神喃喃重覆了一遍,眼神中透露著無盡的迷茫之色,“我是海神,什麽人能與我做朋友?”

“你是海神又如何?任何人都需要朋友,都希望有人陪伴。你該找到一個能夠談天說話的人,這海域怎麽大,只要你真心想尋找,便是一定能夠找到的。”妙妙的語氣無比篤定,像是在給海神增添信心。

“如果有了朋友就能夠如此的自在快活,那幹脆這樣好了,我決定不再將你當做寵物看待,我把你當朋友好了。日後,你就住在我這屋子裏,每日你可以與我聊天,談心,喝酒,是不是一想到這兒,你就覺得無比開心?”海神等待著妙妙說出那個無比肯定的答案。

他心裏琢磨著,尋找朋友這件事情畢竟是妙妙提出來的,那她的心裏總該是在意這件事的才對。

一想到他孤單了數千年的歲月之中竟然要有一個朋友,他的臉上竟然開始微微泛紅,多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。

朋友這個詞兒,看上去平淡無奇,可仔細回味,倒是唇齒生香啊。

多少年來,他都沒有期待過什麽事情了。

這片海域,每天都要發生許許多多的故事,可因為活的年歲舊了,見到什麽都覺得習以為常。

現如今他的生活裏,忽然闖入了妙妙這麽一只小妖精,倒是不由得叫他這個老上神覺得心念一動。

他見過數以萬計的海族,可是還從來沒有一只海族奉勸他要交一個朋友呢。

說話、談心、喝酒。

聽上去便有趣,叫人打從心眼裏覺得歡喜。

可是萬萬不曾想到,妙妙在聽到海神的話後,二話不說只管搖頭。

“海神,我想你是誤會了我的意思。我是說你應該在這海域之中尋找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,而這個人絕對不會是我,我不屬於這裏,不可能永遠陪伴著你。”妙妙覺得這事兒有些糟糕,這簡直是她自己給自己設下了一個圈套。

她不是想要這樣的,她可不想永遠陪伴海神到天荒地老。

事情怎麽會發展到今天這步田地?她到底是什麽地方做錯了?

這一路上的坎坷於妙妙而言真的是未免有些太多了,加到一塊,甚至比她此前九十年經歷的折磨加在一塊還要多。

她不過是想要去茅山尋找瑤瑤的下落,為什麽老天爺一定要給她設置這麽多的阻礙呢?

“若我一定要你做我的朋友呢?”海神從未交過朋友,他不知道得到朋友的滋味是什麽,更不知道此事原本就是不可強求。

他只是聽到了方才妙妙口中對朋友的形容,心裏便允自覺得有了朋友該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。

所以,他迫切的想要交一個朋友,迫切的想要做那些有關於說話、談心、喝酒的事情。

他並不認識其他可以交朋友的人了,三千年了,若是認識旁人,他豈不是早就交到朋友了?

妙妙沒有回答海神的話,她只是無比落寞地站在那兒,無端端的就哭了。

她雖然稱不上是有朋友的,可她多少在世間還是有一群可以在意的人,她想他們了。

她的眼淚默默地自臉頰流了下來,從海神的角度望過去,好像從她的臉上看見了無數的珍珠。

他此前從未見過有誰流淚,海族是不會哭泣的。

不知道為什麽,當他看到了妙妙的淚水,他竟然一點也不開心,甚至心裏不知名的地方,竟然還在隱隱作痛。

他沈默,妙妙卻一直哭著。

終於,海神忍不住沖著妙妙大吼了一句,“夠了,你不要再哭了,你哭的我心都亂了。我不留你做朋友便是,你既願意離開,我這就送你出去。”

妙妙抹了一把眼淚,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她苦口婆心的跟海神說了那麽多都沒有用,現如今不過是剛流了兩滴眼淚,竟然就管用了?

“你是當真的,你不會騙我?”

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繩。

妙妙現如今真的是被欺騙得怕了,所以忍不住多問了一句。

海神點頭道:“神仙從不說謊。”

說完了這句話,海神站起身走到了妙妙身邊,伸手撫上了妙妙的眼睛。

妙妙只覺得耳邊有風聲閃過,下一瞬,她身子猛地向下一沈,屁股便結結實實地坐在了地上。

她驚喜的睜開眼睛望向四周,發覺自己現在的的確確已經到了海岸之上。

她終於離開海水了,她終於可以一如既往的呼吸了,這藍天白雲,還有空氣裏彌漫著的每一種味道,她都當真想念死了。

與此同時,海神仍然坐在自己的屋子裏,望著面前水晶球內浮現出的畫面,看著妙妙的笑臉,他的唇角也忍不住微微向上牽動了幾分。

他雖然不能離開海底,可這水晶球卻能照射出世間的任何一個角落。

他這次心軟放妙妙走,其實多少也是有些後悔的。

為了能夠得到妙妙,他答應幫翠濃由鮫人轉化為人類,那並不是幻術,而是冒犯天規的一件事。

他聽翠濃講了很多妙妙的事,聽說她是鮫人大長老從人間抓回來的,說抓到她的時候,她的身上竟然帶著鮫人先王的寶珠。

他還聽說,鮫人大長老在剛抓到妙妙的那日,就挖走了她的眼睛,可是就再什麽也看不到的情況下,她還是熬了好幾日,從未動過輕生的念頭。

更稀奇的是,在鮫人大長老決定將眼睛還給妙妙的那日,鮫人一族的新王當即便決定娶她為後,此前鮫人一族從未有過迎娶異族為後的先例,可是這一次新王卻異常堅持,甚至不惜於整個鮫人一族作對。

但最令海神感興趣的細節遠遠不止於此。

成為鮫人一族王後是一個多麽好的機會,或者說,這是一件多麽神聖的事情?可是妙妙偏偏將此事給拒絕了。

她不光自己不要做鮫人一族的王後,她甚至慫恿翠濃打破常規頂替她成為王後,這是一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?

在海神看來,妙妙這個人簡直是太有趣了,他真是對她有著無盡的興趣。

只可惜,她不願意做他的朋友。

若是強留下她,她就會流淚,那他還是決定放她走。

他想要留在身邊的那只貓妖,必然是個愛笑的妙妙,而不是整日因為他而梨花帶雨,哭泣不停。

“墨穹,你將她藏到哪裏去了?”突然一聲怒吼,打破了海神的沈思。

海神緩緩轉過頭去,只見鮫人一族的新王長歡正頭戴王冠站在門口。

“你怎麽來了?今日你既是封王,又是新婚,可謂雙喜臨門,怎麽還能有時間到我這兒來呢?難不成你是來求我恭喜你的?”海神動也不動,就坐在那兒,默默地看著長歡。

“你將我的妻子帶走了,我還能跟誰成婚?墨穹,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鬼把戲。你以為你將翠濃變作妙妙的樣子,我就認不出來了嗎?告訴你,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妙妙,縱然這世上有一千個人長成了妙妙的模樣,可我還是能夠一眼分辨出來對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,你根本沒辦法欺瞞我的。”長歡憤怒無比,語氣無比肯定。

“是嗎?可在我看來,翠濃今日的樣子跟那名喚妙妙的貓妖沒有任何差別,就連我都分辨不出她們之間哪個為真,哪個為假,你又是如何分辨出來的?”海神沒有說謊,單是看臉,他是真的分辨不出來翠濃變身之後的樣子。

長歡的眼神忽然黯淡了幾分,隨即輕聲道:“今日大婚之世,‘妙妙’望著我滿眼深情,僅僅憑借這一個眼神,我就知道她必定不是妙妙。”

“為何?”海神依舊沒有聽出長歡話語之中的文章。

“妙妙本就不想嫁於我為後,她縱然今日真的出現在成婚大典上,又如何會對我心生愛慕?若無厭惡之意,我便已經是感激涕零。”長歡這樣說著,忍不住無奈地搖了搖頭。

海神一楞,覺得今日的長歡倒不像是往日的性子。

他可謂是看著長歡長大的,這孩子從小到大性子都很溫順,若是妙妙真的不愛他,他為何又要執意娶她為後?長歡是個聰明人,他應當知道感情這種事情,是強求不來的。

“你若知道她原本就不想嫁你為後,那你就不該逼她。這南海之中,想要嫁給你的女子豈不是泛泛?你何必執意於一只貓妖?”

這世上大抵總是有些道理,說別人的時候很清楚,放在自己身上便犯迷糊。

就好像此時此刻這些話,海神說長歡的時候也很清楚,可他明明方才還非得要逼迫妙妙留在這兒呢。

長歡的眉頭深深皺緊,眼神向前望去,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,“我想要娶的人,其實並不是貓妖妙妙,而是那柳州城內普普通通的民間女子於妙妙。十三年前,我尚且年幼貪玩,趁著父王不備,自己溜去了柳州城附近的淺海。雖然從小到大,父王始終告訴我鮫人只能活在海底,不可上岸,可我就是想要試一試上了岸到底是個什麽滋味。我羨慕那些凡人能夠用雙腿在路上行走,我更羨慕他們想到哪裏去便可以到哪裏去。於是,我站在海邊,拼盡全力縱身一躍,跳到了沙灘之上,我以為我會像那些凡人一樣生出雙腿,自由行走……”

“可是當你上岸之後,卻發現你父王說的話根本就沒有錯,那岸上並不是鮫人能夠踏足的地方?”海神提點著長歡,卻也像是提醒著自己。

海族終究是海族,那對於凡人來說再普通不過的方圓寸土,於他們海族而言,想走上一步都是奢望。

“是”,長歡點了點頭,擡眸繼續說道:“我的身體剛剛接觸到沙灘,還來不及興奮,那陽光便照射到了我的身上。我的魚尾被陽光照到,瞬間開裂,每一片魚鱗似乎都要因為這光芒而脫落下來。我疼得鉆心,深知自己離開了海水,活不長了。我自然不甘心就這樣死去,但憑借我自己的力量,卻是無論如何也走不了半步。於是,我只能默默地躺在沙灘上,直至連掙紮的力氣都失去了。當我無比絕望的時候,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著粗布裙子的女孩,她的眼睛很大,水汪汪的,見到我的時候,似乎還被我的樣子嚇了一跳。”

話說到這兒,長歡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,似乎那個女孩的存在便是他心頭最最柔軟的地方。

“我想要開口讓她救救我,可是我的喉嚨幹得冒火,張了好半天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。可她卻像是與我心有靈犀一般,她用桶打了水潑在我的尾巴上,然後輕輕對我道,‘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麽好看的人魚。’墨穹你知道麽,從來沒人叫過我人魚,她是第一個。我想要是其他人這麽喚我,我早就生氣了,可是她說出這話的時候,我卻覺得這稱呼很好聽。她後來說,既然是魚,就該回到海裏去。所以,她花費了好大的力氣,最終到底是將我送入了海水之中。我覆活了,我身上的鱗片漸漸收攏,瞬間又恢覆了往日的活力。我問她叫什麽名字,她被我嚇了一跳,隨即道,‘人魚原來是可以說話的啊?我叫於妙妙,我的姓氏跟你的種族同音,你說算不算是一種緣分?’自那日以後,我雖然回到了南海,可心中始終記掛著她。其實父王的寶珠是我扔出去的信物,我就是在等著它幫我找到於妙妙。但是令我萬萬沒有料到的是,今日的於妙妙已非他日的於妙妙,她早已經成為了一只貓妖的化身。”

長歡的眉頭皺的更緊了,沒人知道當他聽到了真正的於妙妙已經魂飛魄散,只因貓王為了讓這只貓妖來人間渡劫而找了替身,他是個什麽心情。

那種痛,無法言說。

更加令他難過不已的是,不過是大半年的光景,他只要再早那麽一點點去尋她,只怕她就不會遇到今日的事情了。

“照這麽說來,你應該痛恨今日那只貓妖才對,為什麽到了今日你卻一心想要娶她為妻呢?”這正是海神所不能理解的。

“沒辦法,這普天之下再也沒有那個救過我的她了。好歹這只貓妖的身體裏,三魂七魄總有跟她相似的影子吧?我就算恨了這只貓妖又能如何,她還是回不來了。所以,我寧願娶了這替身為後,好歹看著她的時候,我就會以為那個於妙妙又回來了。”這是長歡的無奈,也是長歡的悲哀。

十多年前於妙妙的出現讓他懂得了什麽是快樂,今朝於妙妙的逝去又讓他懂得了什麽是痛苦。

長歡,長歡。

只怕他是再也沒辦法長久的歡樂下去了。

他的心空了,那個一直以來的惦念沒有了。

其實他根本不想做什麽新王,他戴上這頂王冠的唯一理由便是想要竭盡所能給於妙妙最好的,以至於等她來到海底,也不會覺得日子難熬。

可是誰能想得到呢?當他終於得到了這王冠之時,等來的卻是於妙妙魂飛魄散的消息。

是註定了要錯過嗎?若真的不該得到,那當初又何必要讓他們相逢?

“你啊你,真是執迷不悟。你看我,沒有朋友,沒有愛人,心裏什麽惦念也沒有,真是自在又逍遙。”海神滿嘴說著口是心非的話,卻不敢直視長歡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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